“不知道。”三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听不出半点波澜，却砸得我眼冒金星。
我们把小白的窝移到เ卧室里，放在床头，它从回家到现在一直昏睡着，不吃不喝，不动不醒，只剩呼吸。我特意放了一整碗小馒头在它面前，却没能勾起它耸耸鼻尖，于是我又开始习惯性呆，像是找了个树洞，把姚卉子、叶凯、莫名其妙的妖风、突然出现的大蛇、湖底的血黄色统统扔了进去，不看不想，将空空的脑袋架在胳臂上，睁着眼睛，平视前方。
“老婆。”他忽然附耳过来，轻声说道，“你上岸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姚卉子。”
的确是很近，不过两ä三步的距离，虽然进入光线范围后它们有所收敛，纷纷放慢了爬行度，但那幅跃跃欲试的姿态让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它们便会不顾一切地蜂拥而上，只是时间问题。随着这些怪物的暂时停顿，耳边的“沙沙”声也骤然减弱，魏长浩越焦急，目不能视，使他无法判断眼下的形势。
咦？为ฦ什么要骂他？
心里堵得慌，我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却忽然听得一阵衣物撕裂的声响，耳膜刺激之ใ下，双目不由á自主地睁开，只见叶凯已经绕到小白的身后，正以一种匍匐怪异的姿ู势攀上他的背脊，十根瘦骨嶙峋的指甲爬上肩胛，扯开衣领，衬衫顿ู时被撕裂ฐ出一条大口子，叶凯顺势将姚卉子的头颅搁了上去。
小白静静看着他阴晴不定的眉眼，倒也不急。
魏长浩第一时间现了我，挥挥手，回应着我的呼唤：“老婆，我们到了。”
都是不肯吃亏的主，我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一下。
“……少来。”我习惯性忽略他的过度自信，问道，“你觉不觉得小白有很多事瞒着我们？”
“没那么严重啦。”我摆摆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ใ。”
直到这一世，叶凯得到了曼珠、沙华两位大人的帮助，保留了前世的记忆去投胎，终于在这辈子认出了我，他本来准备等我十八岁以后再把真相告诉我，哪知道，天不从人愿，他早ຉ早地离开了人世，所以，不甘心的他徘徊于世间，只求守护着我，不去轮回，因为一去，又是无止境的错过了。他把这些往事告诉我，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不管以什么方式。但渐渐的，我们不再满足于这种形式，你可以说我们贪婪，我承认，可是恋爱中的男女哪一个不渴望真实的依偎和怀抱？这种感觉一旦滋生就无法控制，让人疯狂。
她仰起脖子，似乎ๆ在思考，眼中ณ犹如千万只蚂蚁同时挣扎翻滚，看得人一阵阵的怵。
“你刚才提到，对‘你’来说没有别的办法，那么谁能有其他的办法？”
“她被鬼上身难道不怕吗？”
“对哇对哇。”我声情并茂，“而且关键是——没有小馒头啊！”最后几个字，故意说得铿锵有力。
夏夜，月亮孤单单挂着，笼着层毛毛的光晕。
小白的太阳穴跳动了一下，显然他还不习惯有人把他称作“一岁多”，但他最终也没有否认，挣扎了半天，决定就这个问题保持沉默。
一个男人几乎同时破门而入，卧室里顷ั刻大亮，那个夜夜相拥而眠的熟悉身影让我瞬间防线崩塌。
“噢……不错啊，终于做了自己喜欢的工作。”
……
我暗自捏了把冷汗，小白啊小白，你怎么对谁都这么拽？神官啊，会打小报告啊，你就不能好好和人家说说吗？我和魏长浩立在一旁插不上手，不停交换着担忧的眼神，如果这次又累了他，我们简直是千古罪人了。而且万一这个ฐ小白再有什么三长两ä短，我房里那个小白谁来管？不行，于情于理都要帮他，怎么เ说事情弄成这样我们当其责。
“神官大人是吧，其实整件事是这样的……”我小心翼翼地企图解释。
“凡人。”杨恒蓦地回头，一双闪耀着湛蓝光辉的瞳孔刺得我立时住口，“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自重。”
“阎王也要讲道理吧。”见我被人藐视，魏长浩不依了，站出来不卑不亢地反斥道，“救人性命，难道抵不上什么阎君手谕？”
杨恒沉着脸默然无语，两点蓝黑色在他面上似冥火般忽明忽暗，良久ื，他再度开口，语气稍稍缓和，“您想说什么เ？”
“什么都不用说。”小白忽然大手一挥，截下魏长浩正准备开始阐述的长篇大论，满不在乎ๆ道：“要写就写。”
迎着对方故意挑衅的目光，杨恒的右手微微颤抖，嘴角开始隐约抽搐。
完了，神官要彪了，小白你太过分了！
呜呼，大势已去，覆水难收！
最后半晌对视，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达到了极致，古书和毛笔却突然毫无征兆地一齐消เ失，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位威风凛凛的神官大人居然眉一皱，手一摊，无奈道：“老兄，给点面子好不好。”
小白的回应依旧平淡：“你先威胁我的。”
“威胁你？我为ฦ什么要威แ胁你？”听到这不痛不痒地句子，杨恒顿时暴跳如雷，专业形象荡然无存，扑上前去一把揪住小白的衣领ๆ，贴着他的面门咬牙切齿道：“狗咬吕洞宾！你每天……每天破坏封印，随随便便进出身体，我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一个字都没写。老爷子那里不知帮你扛了多好回。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离体后一定要在身体范围三尺之内，万一阎君抽查也好应对。这次倒好，你不仅现了真身，还整个晚上不知晃到เ哪去了，你是不是想逼得我告诉老人家，让你永远都回不去丰ถ都才善罢甘休？”
小白眯起眼睛，一对墨绿色的清透眸子如水波流转，似乎含着说不出的哀怨。乖乖！这眼神我再熟悉不过了，上次和小白讨论是否要一直留在我家时，就是这异曲同工的眼神让我败下阵来，如今旁观者清，我总算明白这只千年老妖已经赖皮到了堪称化境。原来他所谓的“是不能ม，但是不代表做不到”指的就是这意思，封印虽是惩罚，却根本封不住他，“不能离开身体太远”竟是因为和神官的私下授受。这都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冥府神仙也来这套啊！
看着这双貌似悲切无辜的眼睛，杨恒果然不够道行，松开双手，整个人仿佛脱力般靠在了沙上，揉着鼻梁，仰天悲鸣：“交友不慎啊……”
“咳……神官大人，我们可不可以说话了？”耐着性子欣赏完这幕充满戏剧化的桥段，我总算找到机会询问。
“啊。当然，请说。”抛开神官的面具，杨恒又笑得仿佛三月春风般和煦，整了整和小白动手时弄皱的衣衫，亲切地望着我。
我和魏长浩é互看一眼，找了个ฐ位置坐定，他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代表言。清清喉咙，刚想说话，忽然被小白领口处逐渐扩大的绿色痕迹夺去了注意力，众人随着我的目光望去，皆是一愣，杨恒离得最近，率先反应，回手便掀起小白的长袖T恤，胸腹间层叠起伏的伤疤历历在目，就算隔着茶几，我都听到了他嘴里倒吸的那口凉气。
“这……什么弄的？”杨恒拧紧ู了眉头，对他所看到的东西大感讶异。
小白一脚踹开他，扯好衣服，伸入领ๆ口摸了摸，指尖带出抹碧绿，眉一挑，说道：“你出手能不能轻点，每次看到我都跟见了仇人一样。”
“我又不知道你有伤。”杨恒又凑了上去，埋怨道，“到底怎么回事？因为ฦ这个ฐ所以你才不得不恢复真身吗？”说着，便要去碰小白的伤处。
“啪”地一声，小白用力弹开他伸过来的手，就像那天在湖底甩开我的手一样，冷然道：“想死啊。”
杨恒立刻意识到了什么เ，触电般缩了回去，喃喃道：“习惯你这个样子……给忘了。”
小白将手指撩至唇边，仿佛漫不经心般吸掉附着在上头的血丝，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是恢复了真身后，才弄成这个样子的。”
“不可能ม。”杨恒斩钉截铁ກ地抛出三个字。
“是真的。”我在一旁插话，回忆着小白曾提过的信息，用肢体语言补充着凌乱的描述，“当时他一只手抓着我们，另一只手还要带我们离开那个地方แ，所以没有多余的手对抗那些死灵化成的大蛇了。”
“死灵化成的大蛇？”杨恒回头，求证着这个ฐ短语，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后，却仍不相信，“不可能ม。别说死灵，就算是我们都没办法随便靠近沙华的真身。”
“为什么เ？”我不解。
杨恒并未理会我的追问，关切的神情自他脸上骤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格格不入的僵硬。
“无效啊。”小白说，“只有咬到了才有点用。”
“你的意思是？”杨恒铁青着脸，“你周身弥漫的毒霭对他们统统无效？”
“这对我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เ息呢？”小白似笑非笑，“唔？神官大人。”
杨恒登时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