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官如今年岁几何?”

看着她拖着缓慢沉重的步伐走向太真苑,细碎的鬓发搭下来,她的侧脸很是好看。

这番话讲完,令姝å目光动也不动的地盯着令仪的脸,本以为能从那张可恨的脸上寻到惊慌失措的情绪,但却让她失望了,令仪只是很平静温和地看着她,仿佛在看戏一般,待她的话讲完了后,才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看了他一眼,”神官怎么知道孤膝上有伤?”

令仪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你担心的不是孤,而是别的什么。”碍于陈璋还在一旁,令仪不便讲出与狼有关的事情,她摸了摸东阳的发顶,轻声道:“好了,孤回来了,别ี怕,来,我们回去用膳。”

昨夜的事情到เ底是有些搬不上台面,令仪摇了摇头,说是没有。说话间便到了承阳殿,门口立着两个侍从,带着白面具,见到陈璋后恭谨地垂下了头。进去后殿内空空荡荡的,国师的座前挂着一道帘帐຀,只能依稀辨识出那端坐在后的身影,陈璋躬下了身,对帘ຈ帐后的国师道:“座上,殿下到เ了。”

令仪皱眉,“郎君惊扰了孤。”

她又瞧了那边的满架蔷薇,“那为何神๰宫中ณ仍有蔷薇?”

令姝是大业的琅华公主ว,排行在她之ใ后,与太子同为皇后所生,被娇็惯得浑身都是脾气,自幼便与她不对盘,令仪喜欢什么令姝便要来抢夺,上至花鸟下至钗饰,当初令仪从长安狼狈离去时,令姝是唯一来送她的皇室宗亲。

她哑然,眼睁睁看着如叙往里走,令仪跟了上去,在他身边说道:“神官的激将法用得不太熟练。”

如叙嗯了一声,似是带了笑意,令仪又道:“孤也๣并不是如神官所说的害怕什么,只是东阳,她与旁้人不同。”

若要说来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是她能ม从东阳身上窥见自己曾有过的那些赤诚与美好,是她曾有过的,如今在她身上已经寻不到影踪了。所以她才更想将东阳护着,像是某种执念一般。

“既然是与旁人不同,那殿下便更该信她,”如叙道,“若是因为区区小事就遗弃殿下,那ว殿下还会觉得她是特别ี的么เ?”

令仪的神๰色终于沉静下来,眉梢微微一挑,又是温和如水的作派:“多谢神官。”

相识的时间不长,她已๐对他说过很多次谢了,这对令仪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令仪推门而入,室内还弥漫着血腥味,但地面上的血渍已经全然无຀踪影了,东阳正忐忑不安地坐在左边上,听见开门的声音蓦ย地就站了起来,一双眼朝门口望,瞧清楚是令仪后低低喊了声:“殿下。”

令仪踱着步子走了过去,在桌旁坐下,如叙也跟着过去了,东阳一直垂着头,手指捏着衣袖不晓得在想些什么,令仪自己倒了杯茶,想了想,又顺手给如叙倒了杯推给他。

如叙瞧着那杯茶,眼底泛起了笑意,他手抚上黑釉的杯壁,听令仪出声问东阳:“在想什么?”

东阳神在在地搁那儿站着,被令仪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一抖,她抬起头来,试探地瞧了令仪一眼,缩了缩脖ๆ子,“没,没什么。”

她声音又细又轻,令仪从没瞧见她这么拘谨的时候,哪怕是最初ม在荒灾中捡到เ她时,她也是一副大无畏的模样,令仪觉得有些心疼,她对东阳招了招手,“过来。”

东阳心底是怕,但还是很顺ิ从地走了过去,她没敢抬头,只盯着令仪的裙ำ角,听着那温和的声音又一次问道:“孤方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的语气太过笃定,让东阳有些恍惚,在东阳瞧来,没有什么是能ม瞒过令仪的。她点了点头,嗫嚅道:“奴从没见过殿下那样,奴……”她讲这句话的时候飞快地往令仪看了一眼,发现令仪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没来由á地心头一慌,“奴就只懵了那一会儿,您别多想,真的就那么一会儿,自打奴跟着殿下您就不曾这样过,怎么เ一到长安,感觉您跟以往都不一样了。”

她还想说什么เ呢,还想说的是以往在蜀地的时候,令仪不过就是养养花看看书๰泡泡茶,兴致来了就带上她去远行,都说蜀道难,但是她与令仪登过了无຀数险峰,早就认为自己้在侍女中算是很有见识的了。在蜀地的令仪是温和无害的,只有偶然的一回,东阳在她练剑๳的时候从花间窥见过她眼底掠过的冷光。

东阳当时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直到方แ才在令仪面不改色地割下那个太监耳朵的时候她才回想起自己在蜀地看到的那ว一幕,原来是真的。

她心底是潜藏了那样多的恨意,只不过当时偏安一隅,她需要用自己的温和无害来瞒过那ว些远在长安的眼睛,让那些人确信她没有再回长安的打算。

东阳咬紧ู了唇,扑通跪在了地上,“但奴没有生出别的心思,您是奴的主ว子,无论您是什么样的,奴都只认您一个。”她眼底含着泪,氤氲动人,“您忘了么,奴这条命是您给的,那ว年若不是您将奴从饥荒中救出,奴怕是早就饿死在路边了,那时奴便立了誓,今生今世都要追随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话说得很是圆满,东阳都有些诧异自己能ม说出这么豪情壮志的话,激动得热泪盈眶,反观令仪,却是不知道为何出神了,东阳顿时觉得很委屈,一瘪嘴๨,哀哀戚戚地唤道:“殿下。”

“嗯?”令仪这才回过神来,东阳泪眼朦胧地看着她,问道:“奴方แ才讲的话,您听见了不曾?”

令仪有些漫不经心地点头,“听到了。”

分明是敷衍,东阳委屈极了,泪珠子沿着脸຀就往下滚,令仪嗳ã了声,问她哭什么。她咬着下唇不啃声,把唇上都咬出泛白的印子来了,还是只知道摇头。

令仪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孤听到了,真的听到了,但孤救你也๣并非是想让你追随孤,只是在那ว种境地之中,你大概是唯一那个会求助于孤的人了。”

东阳不大懂其中的关节,如叙却懂,当年的令仪本就落魄,大抵离开长安时候是灰心沮丧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东阳的出现让她重新拾起了希望,让她晓得了自己้其实是还能做些什么的。

他为什么会知道,是因为他一路跟着她,直到她走出了长安。

当年令仪不曾发觉,就连如叙本身都不知道自己为ฦ什么要在暗处看着那个落魄的公主远走,直到เ神宫中传信的白鸽送来老国师的书信后,他才转身离去。

要离开太真苑时,如叙站起身来朝她拱手,“夜深露重,殿下身上还有伤,便不必相送了。”

她托腮将他看着,良久才道,“神官能否答应孤一件事?”

似乎ๆ对这突如其来的被需要感所充斥,如叙的神情显出了些微的愉悦,他低声道,“但凭殿下吩咐。”

她的发梢都还有些湿,搭在才换的衣衫上,浸出了深色的水渍,她的轮廓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日后无论发生什么,请神官护好东阳。”

愉悦的神๰色消เ失了,他又恢复了初见时的淡漠,“这便是殿下所求的么?”

她点头,“神官之前也说过,若孤一意孤行,最终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孤所求之事太过凶险,东阳她性情直率,往后若是发生些什么เ事情,孤不在的话,孤怕她会出事。神宫偏安一隅,又有神官在侧,想来护好她算不得什么เ难事,”她蹙起了眉头,“为了以防万一,只有劳烦神๰官了。”

如叙却皱着眉,在他的印象中,她从来都是这样,将身边的人看得太重,以致于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分明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她却未曾将自己当一回事,实在教人担心。他沉默片刻๑后,才道:“臣若是应了殿下,殿下拿什么来偿臣呢?”

他声音沉沉浮浮,最后像夜风一般吹入了她耳畔ึ,不等她答话,他就擅自上来索取赏赐,俯首在她唇上落下了一吻,旋即没有留恋地离开,银芒在他眼底跃动,“殿下真甜啊。”

从她的神情,他辨不出她是否恼了,自打她十二岁以后便不常将感情流露于表面,但她她眼底是潮湿的海,烛火不知道为何熄๠灭了,微弱的月光从外透露进来,将屋内照得晦暗不明,她勾了勾唇,对他哑声道,“这便是神官想要的吗?”

话音才落,她便用那ว只未受伤的手捉住了他的衣襟,倾身就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