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格格淡淡一笑,说:“我压根儿就没打算记名,不过遵例走一趟罢了,有什么可打扮的?”
绮红说:“阿宝,你听到เ老太爷说了吗?把我给了你。”
绮红进了屋里,把新沏了热茶的壶放在桌子上,找个茶碗,看看不干净,就先倒点茶水涮涮,然后倒了半盏茶,走到惠同的床前,说:“三老爷,您饮茶。”
大格格站在廊子上,皱着眉头苦笑,朝阿宝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再管他。然后,她自己进去了屋,看了一眼在东间里的短榻上打呼噜的大姑奶奶,看到เ阿宝随后进来了,就吩咐:“抱床被子来给她老盖上,别着了凉。”
这个家里,大格格不怕别ี人,就是对这个姑姑还敬畏三分,再说,人家嫁了富商家里有钱,财大气粗,也不能不让几分。
绮红的女红一直不错,老太爷、姨太太,以致大格格、阿宝的很多小活儿,都是她做的,无论缝还是绣,她的针脚都很细密。甚至,她有的时候做些应令的活计,让阿宝拿出去到เ街头贩卖,也能挣些钱,她的活计着实能够拿得出手。
阿宝性情温顺ิ,胆小老实,象只小羊儿,她对他享有绝对的支配权,正因为如此,大格格常常将自己的冲动牢牢控制住,她相信一旦自己把不住自己,就要坏事。
过了一会儿,阿宝进来,说是洗澡水烧热了,问大格格是不是就洗。
于宗武好动,就象他自己的名字那样,喜爱武功拳脚,应了乡试,中得武举人。
于太太进来,笑着说:“格格儿们,什么เ圈儿了?”
景瑞用白了的胡子摩挲侍妾的粉脸,周佳氏躲着笑道:“最怕痒痒,偏偏折磨人。”
过了一会儿,大格格用帕子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抬起头来,朝祖父的丫环绮红点点头,示意绮红倒碗热茶来。然后,她亲手接过盖儿碗,揭盖儿拨开浮叶儿,凑到景瑞嘴边儿,说;“玛父,茶来了,您老人家慢品。”
因为喜欢看戏的缘故,古代的故事知道得不少,可就是没几桩真的。
阿宝知道大格格不喜欢吃这样简单的小菜。
“别愣着呀。”大格格在帐子里吩咐:“把衣裳抱进来暖和暖和再穿。”
开始时,选看的范围很广,无论满洲、蒙古、汉军,只要在旗者,十三岁至十七岁的格格均得参加。
过了十七岁的,谓之“逾岁”,可以免选。
到康熙时,满族统治者对汉族文明接受了些,于是规定:“后族近支或母族系宗室、觉罗之女者,均可声明免选秀女。
乾隆年间,上谕命驻防外省的旗员之女,凡同知以下和游击以下的文武官员之女,停其选送,以免往返跋涉之ใ劳。
这样,一些下级官员和兵勇、壮丁的女儿,可以免选了。
嘉庆时,皇帝觉得皇后和妃嫔的亲姊妹,以及她们娘家兄弟的女儿,与众不同,虽不必免选,但应单独排班,慎重考虑。
而公主们呢,不是皇帝ຓ的亲姑姑,便是皇帝的亲姐妹,甚至还有皇帝的亲女儿,她们下嫁后所生之女虽然不姓爱新觉罗,但血缘太近。
姑姑的女儿是表姐妹,尚还可以;姐姐的女儿是外甥女;女儿的女儿则是外孙女,若还参加选秀,未免太荒唐了。于是规定以后不再参加选秀。
嘉庆十八年上谕说:“八旗满洲、蒙古应行挑选女子,人数渐多,下届挑选时,除八旗满洲、蒙古自护军、领催以上女子们照旧备选外,其各项拜唐阿、马甲以下女子,著不必备选,著为令。”
自嘉庆以后,选秀女的制度基本沿袭下来,没有太大的变化。
唯有一项,即年已十七岁而从未参选者,不作为“逾龄”而免选,必须照旧应选。
大格格虽然已经十八岁了,但是也必须进宫应选。
如果大格格惧怕进宫,不去应选,那是要早作准备的,恐怕要在十三岁以前就得向旗里谎报身有残疾,那才有可能逃过这一关。
而祖父景瑞从未想过让她免选,这就注定了她必须前去应选。
至于是否被选中,当然主ว要在皇上,但自己也可以作些努力:比如减食几日,两ä夜不眠,其容貌之憔悴,一定会使皇上马上搁牌子。
反之内心想要进宫的,那ว就不太容易了,大概除了爹娘给的这副容貌和身材外,也只有在装饰打扮上下些功夫,那是有限的。
大格格独自坐在桌前,默默地想着心事,半天也未动茶碗儿一下,以至阿宝几次进来换水,把新沏的一壶茉莉京片都冲淡了,只好再换新的。
到了子正时分,赵嬷嬷和王嬷嬷来了,立在身后等着给她梳妆打扮,大格格才站起身来,吩咐赵嬷嬷:“去把那件蓝底绣兰花的袍子拿来。”
这件新า近用苏州锦缎做的袍子,原是打算十月初ม十日她十八岁生日那ว天才穿的,而她今天就决定用了。
赵嬷嬷和王嬷嬷明白大格格的心思,用心给她打扮起来。
子时三刻๑,满洲镶蓝旗衙门预先准备的专送秀女的轿车停在了景瑞家门口。
大格格在她祖父的窗外默默地站了片刻,转身走出院来,由阿宝扶着上了轿车。
阿宝撤了凳子,塞在辕子下边的卡当里,就朝赶车的把式轻声说:“劳驾,起吧。我后头跟着跑。”
于是,一阵清脆的青骡蹄子的踏地声,轿车出了劈柴胡同,顺ิ西四牌楼大街一直往北,绕护国寺向皇城的北门——地安门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