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王航回答，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好在这里的物价便宜，不当班的船员们都下地“活动”去了。没有失足妇女上甲板挨个敲门，她总算不需要像在越南那样提心吊胆。
在三宝垄，他们会卸空所有的越南大米，然后再取道菲律宾、泰国，最终抵达本次航程最终的目的地：印度。
许衡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她是跟船实习的，只想别给大家添麻烦就好，哪敢奢望什么纪念仪式。于是连连摆手道：“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王航抬眼，抿紧了唇。
引航员只好生生咽下这口气，下船时，那原本就不甚白皙的脸面更是黑如锅底。
目的地位于老城区的东北海ร边，从山上下来还要坐车过去。这里出租车司机没有打表的习惯，王航只好先跟他们讨价还价。
毕竟还要在华海所做下去，许衡没有驳赵秉承的兴致。奉承几句之后，终于挂上了电话。
遥远的海平线上，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许衡白天休息太久，夜里睡不着觉，索ิ性裹着披肩在甲板上看星星。
在船上的时候，王航向来很注意自己้的仪容，每天都是干干净净地出现在大家面前，不曾让人见过任何狼狈的模样。
少妇倒也能屈能伸，马上弯下腰来，柔声柔气地有问必答。
“许律师，嘿嘿，许律师……”老轨原本还在咋咋呼呼，如今突然挠着后脑勺，似乎无话可说。
女孩的眼眶中还有残泪，胸ถ口因情绪激动而上下起伏。
吃完饭，王航不顾众人的挽留，坚持说船厂那边需要照ั料，带着许衡离开了黄家。
她猛抬起头，一双杏眼瞪得溜圆，似声讨似控诉，拒绝为自己辩护。
视野里，男人的肩线与海ร平面重合，如同撑起了头顶的整片天空。
许衡自认是个花痴，但不至于没脸没皮，上杆子的买卖坚决不做。
“我不可能不管。”许衡近乎咆哮。
那人的声音突兀响起，吓得许衡手中的电å话差点落进海ร里。
大副拦在路中ณ间，试图给女孩搭把手，却无法抢走她肩上的水手长。那人只好又赶到大排档，拎起另一个ฐ知觉全无的醉汉。
她的酒量不大，跟号称“海ร量”的海员来说，简直不堪一提。
许衡不是不知道自己错了，在她作出选择前就已๐经料定结果。
许衡抬头望向他。
两人之间的对话一句赶一句，已经不是靠沟通解决问题的节奏，许衡果断ษ地闭上了嘴。
许衡气喘吁吁地追上去，用英语询问那ว位年轻的警察：“可以让我见见嫌疑人吗？”
见有人走过来，老妇起身微微鞠躬，笑眯眯的样子，并不言语。
又过了一会儿，宋巍ณ突然再次探出头来，手里还端了杯柠檬水。递过来之后不忘宽慰一句：“快了。”
言下之意是不想再聊。
越是在与社会隔离的封闭环境里，越容易酝酿出个人崇拜。这也是船长权威建立的基础：航海界始终保留着论资排辈的传统，所有人都必须从实习生水手做起，三副、二副、大副，一步步走到เ最高指挥官的位置。
他还穿着夏季制服，手臂肌肉匀称结实，泛着古铜色的光泽。指甲â修剪得很干净，像一颗颗贝壳似的，饱满而丰ถ润。
她从不晕车，上船之前也不觉得自己้会晕船，所以连防晕药都没带。有几次因为船身纵摇，脑แ袋狠狠磕在墙角上，包括手臂伤口崩裂的疼痛，都无法分散注意力。到เ最后，只感觉人像一个ฐ空空的袋子，随风浪颠簸被甩来甩去。除了抓住扶手不让自己上天，其他的早ຉ已๐置之度外。
“一艘船上，哪怕某个人业务能ม力很强，也不可能独自把所有事情都做好；一个ฐ人能ม力再差，也不会因为他就开不了船。”王航的声线很低沉，在狭小的房间里更加明显，“革命歌曲里唱‘大海航行靠舵手’，其实不然。靠的是大家各司其职、各谋其政，通力合作地将这艘庞然大物驱动。”
许衡勉强回过神来，抹了把脸，长吁一口气道：“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于是，酝酿已久ื的逼供就这么无功而返。
脚卡在梯架的狭缝间，许衡的半个ฐ身子立在船舷外，满目的蔚蓝壮阔，无边无际。即便在视线的余光中ณ，也尽是满满当当的天蓝海ร蓝。看惯了城市里水泥森林的乌烟瘴气，在这份天与海ร的辽阔中，人的眼睛、思想、灵魂似乎都被净涤一番，升华到了新的境界。
与海交往的事业，是伟大的事业；和海打交道的人，是勇敢的人。
男人的叹息透过话筒传过来，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许衡，不要逼我。”
许衡心里有些堵：她昨天下船后直接打车去了市中ณ心，沿路虽然有贫民窟也有富人区，但观感并不直接。
如今这些挤在“长舟号”下做生意的小贩，恐怕就是菲律宾的底层之ใ一——或许还不是赤贫，毕竟他们都有船，还能ม够谋生——这个ฐ国家自然条件优越，却存在着亚洲最大的贫富差距，人在畸形的社会发展模式面前，总会天然地感觉不适。
大厨见许衡表情纠结，以为ฦ她还不放心，又从兜里掏出一把硬币：“许律师，再给你看看他们的绝活……”
许衡拦住对方，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海面上翘首期盼的小贩们见此情景，竟爆发出一阵扼腕叹息之声。
没多久，“长舟号”的汽笛再次作响，提醒周围的船舶自己即将。围在船舷外的那ว些小筏子纷纷驶离，就像他们聚起来时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许衡抬头看向驾驶室，一身白色制服的王航正在观察航道。那望远镜的物镜缓缓转向，扫过甲板时竟停了下来。
她原本心思沉重，这会儿又担心对方的小动作被人发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了半天，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只见那人唇角模糊地荡起一抹笑意，终于还是转开了镜头。
菲律宾和印尼一样，也是曾经的亚洲四虎之一，如今的社会问题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许衡想起离开印尼的晚上，王航那番简单粗暴的弱肉强食理论，渐渐明白他说的其实很有道理。
从吕宋岛西岸出发，“长舟号”选择的航线靠近海岸边。这座几近完美的火山岛上有丰富的热带植被，还有连绵起伏的山峦，从海上看过去非常养眼。
偶尔出现的白沙滩边会有成排别ี墅，掩映在绿树丛中如同世外桃源般恬静。
刚才那个跳海ร捡苹果的妇女背上的小孩，恐怕一辈子都不会住进这样的房子里，许衡略微悲观地意识到。
可这样的现实，又应该由谁负责呢？站在甲板上凭海临ภ风，她感觉很无力。
泰国的第一个目的港是曼谷。
与之前去其他国家的单纯兴奋不同，这次到เ港前，船上的气氛简直就像在过年：筹钱的，换衣服的，理发剃须ี的……
从菲律宾跨越南中ณ国海，直抵泰国湾的最北方แ，短短一周的时间里，船员们忙着拾掇自己，整理物品，年轻人甚至在预支薪金。
消费刺激生产，大家就连干活都显得有劲儿多了。
只可惜晚上回到舱室里，船员们依然舍不得休息，纷纷聚在一起。讨论上岸了去哪里玩、买些什么เ东西，有时候甚至能聊半宿。
苦了王航，等所有人睡着才能偷偷摸过来，自是郁卒难当。
受到เ舆论影响，许衡也对曼谷的繁华充满向往：大皇宫、安帕瓦、四面佛，拜近年来的数部热映电影所赐，这里已๐然成为ฦ中国人最熟ງ悉的东南亚城市。
某人着急熄灯就寝，见她还忙着策划行程，忍不住泼冷水道：“泰国好看的全是人妖，你感兴趣？”
许衡还在翻阅旅๓行手册，瞧都懒得瞧他一眼：“谁说我要去看人妖？”
“难道你想去看性表演？”王航翻个身，俯撑在床上，抬头看向她，“学习一下也好……”
许衡一个爆栗扣过去：“满脑子都是些乱ກ七八糟的，就不能是文化、传统、建筑，那些美好的事物吗？”
男人动作敏捷的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一点点亲吻，撒娇็似的妥协道：“当然可以，上岸之ใ后，你想多美好都行。今天先睡觉，嗯？”
许衡向来吃软不吃硬，听他把话说成这样，只能关灯。
黑暗中ณ，王航又在毛手毛脚，蠢蠢欲动的炙热早已抬头。她向床边躲了躲，却没有躲过偷袭，只好边笑边把对方แ往外推：“不睡觉了？”
“睡，过会儿就睡。”男ç人嘴上说着，身下继续攻城略地。
“你白天不是在驾驶室督航吗？累็不累啊？”许衡裹紧被子，试图坚壁清野，不战而屈人之兵。
王航扯住被角，力道大得认真：“这边用的是英版海图，换算个单位就好。”
“那我看宋巍ณ和三副都紧张兮兮的，为什么เ？”做顾ุ而言他，许衡打了个滚，再次将被角压在身下，整个人都变成粽子。
王航依然没有放弃努力，手掌探进她的腰窝，继续往外拉：“泰国湾的渔民喜欢用芦苇草给渔网做标记，看起来就像驶入了浅水区，他们总担心船会搁浅。”
许衡怕痒，腾挪跌宕地躲避那大手，却还是难免遭到偷袭，只好咯咯笑着求饶道：“别乱ກ动，求你了，别乱ກ动。”
王航占到便宜，愈发肆无忌惮，长手长脚地像只章鱼似的扒过来，简直避无可避。
与他的越挫越勇形成鲜明对比，许衡越折腾越没力气，有感而发地叹息：“咱们俩不算夜夜笙歌了吧，打卡上班的频๗率是绰绰有余，你怎么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呢？”
黑暗里，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得意：“你这是变相夸我身体好？”
“臭美。”感觉到被单已๐经被扯走，睡裙也被撩起来，许衡彻底放弃了抵抗：“速战速决，明天还要上岸呢。”
王航非常虚伪地应付道：“我尽量吧。”
肌肤贴近、呼吸相融，黑暗的舱室里，再次响起熟悉的旋๙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