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淑昭跟在她们后面走了进去，从这排场来看，说话的应该就是一等宫女了，看来顾美人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久ื闻大名的嫡大小姐，还是其他的庶出沈小姐，所以就按大姐沈庄昭的待遇来对待。
沈淑昭一边暗自观察着太后的神情，一边坐在了下首的小椅上，也不知太后对今天发生的一切是怎么想的。
然而沈淑昭在内心却丝毫不是这么想的，她反倒觉得太后这次很大可能会让她给沈庄昭收拾残局，不得不说沈庄昭还送了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至于什么姐妹之ใ情，纯粹信口拈来。
卫央平视着她回道：“无妨，下次务必小心令嫔那样的人。”
熙妃是谁？萧皇后如果是华贵、目中无人且不容置疑的牡丹ล，那么她就是火烈带刺的玫瑰，基本上谁被这两人盯上，那她以后在后宫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沈淑昭选坐在了一个ฐ最远的位置，看起来垂首恭谨，有些不知所措。
卫央向来冷淡的表情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感情，她为难地说：“母后，皇上还有一些事情要同儿臣商量，更何况……”
等她刚刚ธ起了身子，就听到从身后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刺耳的瓷器破碎声，而且不止一个，像是一排瓷器轰然间倒塌的声音，“哗啦——”一下就全部倒了下去了。
回忆之ใ中，永远都是那个女人温和如水的笑颜，站在雪地间像亲姐姐般的注视着自己้，对于那个如寒冬冰窖的沈府出来的她来说，除了在自己阿母身上，再没体会过这样的温柔。
如果她什么都不做的话，到时候入宫的变数又会落到她的头上，所以现在拼死了也不能让自己入宫，至少要在太后生辰宴之ใ前保证自己看似游离在外。
太后啊太后，原来清高如你，算计如你，位高如你，也会有不得不用女儿换取利ำ益的这么一天！
等到เ时候眼前的这主ว子一选上，成为了贵人，说不定他们就能立刻升为宫妃身边的一等奴婢了。
不过就算她以前有各种吃亏，在太后面前，也是不能抱怨什么的。
一想到เ这，她的指甲â嵌进了肉里。
真是糊涂！
但此时在她心里已经充分思虑过了利与失，第一不换身边所有人，是为了不在被换掉的那批人当中ณ树敌；第二，多添人也无妨，不过再多几个大夫人的眼线，反正自己้身边又有几个不是大夫人安插的？
她走上前来用手温柔地搭在沈淑昭的背上，接着说：“好孩子，今天白白受了不该的委屈，快起来吧。”
沈淑昭淡笑不语，温和地望着她的眼睛道：“你以后就不用做那些粗活了，以后随时伺候在我身边吧。”
“以后你就跟着洛水吧，”沈淑昭回过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其中一个ฐ贴身婢女，同时教导着碧儿：“有什么事都来问她。”
只见帘里的贵人神色从容，若无其事道：“吾会将骠骑大将军的想法禀告陛下，你退下吧。”
原本充满笑语的房间，现在显得十分空荡。这时老夫人突然黯然开口道：“你说，她是不是还在恨我？”
大夫人这般答道，语气随意，老夫人心下也已了然。
为何闺秀名字如此重要？只因在这京都的权贵世家中有“四姓八望”一说，“四姓”即“萧陈沈江”，所以身处其列的沈家秉承着族人家训，在子女的取名上尤为重视，也是希望有个长兴家族的好兆头。
主动抬眼的时候，却发现之前卫央早早就侧着头望着她了。听见沈淑昭如此说了之后，卫央对面前还稍有羞涩的她莞尔一笑，便对步舆外的人说道：“起步去建阳宫，转角处择另一条路走。”
几个大力宦官又重新将步舆往肩膀上扛得更高，转了个ฐ弯子，就朝着皇后离去的一样的分叉口方向走去。
一方步舆内，正好容得下两ä个ฐ女子并身坐着，沈淑昭紧紧贴在卫央的身旁้，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只是静静地沉默着。
这是多久ื没有和一个女子这么เ近相处过了？
前世里，就连她和梅妃都没有那ว么近过。冬至里每一次赏花，大雪纷纷时她总是撑着伞，慢慢地走在那个ฐ人的身后，永远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手持着暖炉，看着前方แ披着嫣红织锦斗篷的女人慢步行走于雪地之间。
而那个总是多愁善感又稳重的女人，却在最后和太后一起背叛了她，赐她毒酒而永入黄泉。
从那一刻起她就觉得自己้所有的一切情感都湮没了，先于饮下那ว杯毒酒之ใ前，重生后而再无那种求而不得的执念。
可是这对前世一直都有执念的她来说，这究竟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怎么เ了？”
卫央的一声问语，语气轻柔，唤得她回了头。
沈淑昭瞥见的是卫央微微担忧的脸，而卫央接着问着：“你好似有些不舒服？”
沈淑昭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情是流露出如何的悲哀，她尴尬片刻，才回说：“民女身子近来有些不适，但的确无妨，承蒙殿下关心。”
对面的人默然地看着她，随后卫央轻轻别ี过了头说：“嗯，你珍重好身子。”
步舆一步一步地朝着建阳宫的方แ向走去，自那ว最后一句话之ใ后二人再无说过什么เ，令人心安的冷香一直萦绕在沈淑昭左右，让她渐渐平复了心情，不知为何每次待在长公主的身边，她都觉得能定下心神来。
这般天子皇姊、太后长女的高贵出身，是沈淑昭一生都祈望不来的，那样即意味着不必去想着算计，不需要去与谁相斗，只要在成年之际择一位同样尊贵的好夫婿出嫁便是，然后白头一生就好。
一时间想到เ这儿她看向冷着一张脸的卫央，世上竟有与沈庄昭一般皮相出众与高挑的人，怎么เ前世就这么一点风声不漏地出嫁了？如今想来那一场盛重得堪比册封皇后的大典，反倒更像是对她的一种愧对的补偿。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沈淑昭的心头更添了一份觉得同情。
长公主ว，真的就这么匆促嫁人了吗……
她忽然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就这么简单吗？就这样就离开了吗？
她不得不承认太后真是足够狠得下心来，仓促地让长女做了联姻ี的对象，好来换以后的平稳，沈淑昭在心里摇摇头，对面前的这位美人感到万分可惜。
她长久地望着卫央的侧颜，即使自己้知道了她日后的命途，她也不知道该对长公主ว说些什么เ，只能这样一直看着她，好像就能弥补什么似的。
许是察觉到了沈淑昭的目光，卫央回过头来，眸中ณ如一横长烟里平淡不惊的湖泊，落在了沈淑昭的身上，而且打量着她，因着身高所以沈淑昭被卫央居高临ภ下地对视着，半晌后沈淑昭觉得心虚而自己移开目光。
可是身旁的人却开口了：“不知二小姐在看孤什么เ？”
沈淑昭沉默一下，随后信口开河地说道：“……殿下，嗯……果真无愧为ฦ皇族第一美人，民女早在宫外就有所耳闻，如今亲眼所见，实在是觉得三生有幸，所以才会多看几眼。”
卫央淡淡一笑，拢了拢一头青丝，嘴角含着丝丝笑意，却并不言语，只静静的看向远方。
沈淑昭看着卫央上扬的唇畔和不自觉做出的举止，她不由á得将头转至无人的那一面，暗自微笑起来，原来长公主也是会害羞？她之前一直都以为ฦ她是那种冷淡的人，可是她这样随口一说的话，久居深宫的长公主真的会觉得害羞吗？一时她的心底竟有些说不出感觉。
“二小姐，”卫央第一次不再正视沈淑昭的眼睛说话，“孤没有想到你竟也是会说些哄人话的人，只是你既不肯说，孤就不会强迫你。”
话虽这么说，但长公主ว的语气明显是温和的。听见她这样说，沈淑昭笑着回道：“民女只是说实话罢了，殿下本就这样出众，难道这样殿下也要责备淑昭吗？”
卫央侧过身对上沈淑昭的一双眸子，这么说道：“二小姐若日后在太后的千秋宴上见到所有妃嫔，就知道在后宫中有很多容貌才华并存的女子，孤有很多处地方都自愧不如。”
沈淑昭看着长公主ว认真的模样，她这是何意？
卫央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在这安静的对视中，沈淑昭忽然意识到她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的相近，好像一低头就能碰到เ唇边似的——不，等一下，为何要碰到เ？两个女子之ใ间她怎么เ能去想这些？
一下子她脸如火烧，之ใ前才褪下的红晕又浮ด了上来，还同时生怕这副样子被卫央看了去。
而身旁的卫央只是正了正身子，看向前方的路，依旧是平静地说：“到那ว时二小姐还会如此觉得吗？”
最后五个ฐ字，在她的内心里轻挠着，沈淑昭望着卫央，而卫央却看着前方，沉默了一会儿，她认真地想了想，前世里后来不知多少号称一笑倾人城的北方南方佳人入宫，可是却真的没有一个比得上面前的这个长公主，所以她还是有些肯定地回道：“不会。”
卫央听后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沈淑昭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她竟也有些觉得有趣。
这算什么？
一个是王朝最尊贵的公主，一个是太后身边的新谋士，居然在这一事上，像幼孩一般说了好些傻话，她嫣然笑着扬头望向前面那ว条长长没有尽头的宫路，幸好此事只有她和长公主知道。
步舆继续前行着，眼前那ว些一模一样的宫墙，重复的平石大路，和经过的熟ງ悉宫妃的殿外正门，这一切对沈淑昭来说本都是如此见怪不怪，却不知为ฦ何在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与之前从未有过的轻松之情。
将把她的神态收尽眼里的卫央，看着从她脸上渐渐消失的悲伤神色，一人宽慰地一笑而过。
步舆慢慢地离最远的方向越来越近，一路上有了这尊皇家贵戚的步舆在前，路遇的无闻小妃嫔和来回的宫人都只是低头退让，也不知过了多久，从步舆内传来了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谈话声——
“殿下，民女记得您好似有事要去见皇上？”
一时无人回答。
“不必在意。”
有个ฐ人如此说道。
“皇上应该是在等殿下吧……”
那个声音无奈地说。
也不知道是谁的嘴角轻轻一扬，说道：“让他等。”